玛卡

【国旻】孽情

孽情

C16

01

朴智旻的人生是从15岁开始的。
15岁之前，他活得连一条狗都不如。
他是一个孤儿，从小在孤儿院长大。而他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，却从没有人说要收养他。
朴智旻现在想来也是，任谁也不会想收养那样一个死气沉沉，全身上下都带着刺，好像要与全世界为敌一样的孩子。他身边的伙伴也一直都嘲笑他，说他总是把自己最凶的一面暴露给那些来的大人。
可他就是不会像他们一样的装模作样。
学不会，也不想学。
所以他走了，可是连孤儿院都容不下的他这个孤儿，哪里还能容下他？他曾和路边的猫狗抢食，结果大雨之中被追了5个街区，脸还被猫划了一道，人们传来惊诧嫌弃的目光，看着雨中狂奔的男孩，却不知，那是他为了活命做的最后挣扎。那天，他睡在桥下，第二天身上唯一能盖的几沓报纸也被别人偷走了，路上的人对他避之不及，甚至想要报警……接下去他好几天都没能吃一口东西，结果终于在过马路的时候晕倒了。
在他晕倒前，他听到很多人呼喊着，那声音一直在他的脑子里叫嚣着。
“你看他穿的样子，肯定是碰瓷的！”
“赶紧报警！不要和他纠缠！”
“不能扶他！都离他远一点！”
他的意识越来越弱，那人群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小，可是他所听到的，没有一个人在为他说话。
世人总是以最恶毒的心思揣测别人，掩盖在光鲜亮丽外边下的，谁也不知道是红色心脏还是一团棉絮。
好想……就这样死掉啊，朴智旻扯扯嘴角，彻底晕死过去。

身体是极度放松后的无力，朴智旻费力地睁开眼，却是陌生刺眼的白色。
“这里是天堂吗……”
他闭上眼，听觉嗅觉在无限放大。刺鼻的味道，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……
他抬了抬右手，感觉到一种冰凉液体在体内流动，睁开眼，一个输液袋闯入眼中，原来是医院。
“…噗”
虽是细小的声音，可朴智旻耳朵一动，立刻把脸转到另一个方向，眼中充满惊惧之色。
的确有其他人在，但这人……那男人身着病号服，正在憋着笑看着他，“噗，天什么堂！你醒啦？”他的声音戏谑，不自觉就让人心情变好了。
朴智旻机械的又把头转过头去，看到另一个皮肤过分白皙的穿着警察制服的人站在床边，手里提着一个饭盒。
那警察把饭盒放在床头，说，“阿锡，拜托你了。”
郑号锡点了点头，“哥，你去吧，交给我好了！”
朴智旻看着他俩打哑迷，却一点好奇心都没有，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。

这就是他第一次见到郑号锡。
一个傻子警察，是他的第一印象。
哪有人在工伤病假当中，还主动揽活的？
“醒了就吃饭，人是铁饭是钢，你不吃饭肯定会晕倒啊！”他手很笨拙，差点把饭盒弄撒了才打开，郑号锡抬头看着朴智旻直愣愣的眼神冲他局促地笑了笑。“对了，忘了自我介绍了，我是带病但坚强的警察郑号锡！”
朴智旻嘴角扬了扬，只因他的调皮搞怪。
对方则微微一笑，小计得逞般的偷喜。
“你在马路上晕倒了，好心人帮你报了警，我就把你送到这里来了。”
好心人？
呵。
他们难道不是怕我是碰瓷的才报的警吗？
郑号锡看着病床上男孩迅速黯然下去的目光，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，想了一想，又施了力道把他头发彻底揉乱。
……
朴智旻因着他的动作抬起头，看向他的脸。
他只是笑着，那种笑很温暖，如同漫步在海边偶尔卷来的一阵暖风，不知不觉就铺天盖地感染开来。
郑号锡说，“没有那么糟的，吃完饭睡一觉，就好了。”
朴智旻愣了一下，看着郑号锡清澈的目光，和他脸上温柔的笑意。
总有一个人，总有一个时候，可能只是一句最普通的话，却能轻易瓦解你的全部武装。
让你瞬间土崩瓦解，兵败如山倒。
他猛地掀起被子把自己完全地裹进去，排山倒海的情绪让他哭的几乎窒息。
可是没有声音，这是他保护自己的办法，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脆弱，好像完全没有软肋一般的坚强。
一只手，在被子上，轻轻地拍着，一下，又一下。
朴智旻僵了一瞬。
可这人，可他，他怎么能，这样轻易看穿？
郑号锡满眼心疼地看着这个15岁的孩子。
傻孩子，就算你没有哭出声，可你的每一次颤抖，被子都遮不住啊。

你认识郑号锡吗？
怎么可能不认识？
那是朴智旻十五年生命中，唯一的光啊。

“你认识郑号锡吗？”金泰亨第二次问，声音已带了不耐烦。
黑暗中的对峙没有持续很久，看起来，朴智旻在认真思索，然后。
“认识”，朴智旻说。
话音落下的一瞬，一个同样冰凉的物体抵在了他的太阳穴，金泰亨恶狠狠的动作，像是要把朴智旻的脑袋戳出一个洞来。
“你们怎么认识的？”
“你最好老老实实实话实说，”
“否则”声音听起来随意淡漠，可他的手指随意勾了一下什么，“嗒”的一声，瞬时，朴智旻瞳孔猛的扩张，冷汗沁背。
这个，他熟悉。
是枪。

02

“先生，朴智旻先生被人带走了，据说……他在游轮上……晕倒了……”
那司机根本不敢看向先生，他低头快速的转述刚才从民警那里听来的话，然后退两步站好，只盼着先生不要将怒气撒向他。
田柾国隐在警局外路灯下的一抹黑暗中，没有出声。
可是，若你仔细看，能看到他捂着眼睛的手，在颤抖。
心，被愧疚，后悔，自责，厚厚的，紧紧地缠绕着。
朴智旻，他下车前明明表现的那么不舒服，逼他来的人，是他。
他的笑容里带伪装，他的背影藏着逞强，他的目光满是拒绝，他的声音尽是苦涩。
逼他！逼他！逼他去的人！是你！田柾国！你真他妈不是人！
他沉默很久。
“…找…”
黑暗中，轻轻的一句呢喃。
“…找，直到找到为止…”
那声音太低，不像命令，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。
田柾国苦涩一笑。
他做的名为朴智旻茧，到底把他紧紧的缚了进去。
作茧自缚，却也心甘，情愿。
他输了。

03

明亮的大厅内，小宅的人竟是都聚在了一起，方管家做在沙发上，目光略有些呆滞的看着空气发呆。
今天这一切发生太快，任谁都来不及接受。
安静的大厅内陡然响起的电话铃吓了众人一跳，女佣小杨离电话最近，随手就接了起来，下一秒，方管家却大喊了一声“是先生？”然后劈手夺去话筒。
小杨被方管家吓了一大跳，她眼角含泪，捂着被打到的手腕委委屈屈地说，“是…个什么…蛋糕店…还是什么…不是先生……”
“您好？我再重复一遍，希望你们快点来取蛋糕，蛋糕的保质期很短……”
方管家听着电话里的女声，愣了下，问，“你们有人订蛋糕？”
众人摇头。
啪，电话听筒被砸进座机，方管家黑着脸坐回沙发。
先生……也不知道先生怎么样了……
叮呤叮呤叮呤……
电话声再次响起，依旧不是司机的电话号，方管家皱着眉头拿起，“我们没有人定蛋糕，不好意思，请你不要再……”
皱眉到眼睛睁大，再到手指哆嗦。
大家很好奇，这次打电话来的人是谁，方管家竟如此失态。
“蛋糕？”
方管家听到这声音的一瞬似乎感受到了心跳漏跳了一拍，他咽了咽根本不存在的唾沫，妄图借此掩盖自己慌乱的语气。
“……大……大少爷？”
身旁的人举着手机和他嘴边平齐，金硕珍把玩着右手的戒指，语气轻快，“柾国呢？”
“先生在家里。”方管家扯谎面不改色，没有一瞬犹豫。
“哦？是吗？那打他手机怎么关机？”金硕珍拿过自己的手机放到耳边，声音里带了丝认真。
“让田柾国来2号仓库。”
“告诉他，别找了，人在我手里。”